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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历史军事 >大明王朝1566 > 第一章

第一章(第4 / 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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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年十一月搬来,这里便布置成了他平时炼道修玄的丹房,兼作他览阅奏章起居下旨的住室,非常之处,需有非常之名,为示自省,他将这里名为“谨身精舍”。“谨身”二字,其实警示的是外面大殿那些人,还有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数万官员。

由于这场大雪,嘉靖帝这时显然已轻松了下来。十五天的斋戒打坐,他依然不见疲惫,慢慢徜徉到贴着“户部”标签的那架书橱前站了下来,抽出一摞账册,却不翻开,仍然微侧着头——原来被抽出账册的那格书橱背面竟是空的,站在这里比坐在蒲团上更能听清大殿那边所有人的说话。严嵩刚才那段话他听进去了,现在在等着听他下面的话语。

二十年的君臣默契,大殿里的严嵩甚至知道里面的嘉靖现在站在哪个方位等听他接下来的话,把握好了节奏,这才又接着说道:“这一个多月来大家都很辛苦,总算把去年各项开支都算清楚了。内阁这几天把票也都拟好了,司礼监批了红,去年的账也就算结了。然后我们再议今年的开支。徐阁老。”说到这里严嵩望向了他身边的次辅徐阶,“你和肃卿管户部,内阁的票拟在你们那儿,你们说一下,然后呈交吕公公他们批红吧。”

“内阁的票拟是昨天由世蕃兄交给我们户部的。”内阁次辅兼户部尚书徐阶说话也和严嵩一般的慢,只是没有严嵩那种笼盖四野的气势,他看了严世蕃下首的准内阁阁员兼户部侍郎高拱一眼,“我和肃卿昨夜核对了一个晚上,核完了之后,有些票拟我们签了字,有些票拟我们没敢签字。”

——大明朝嘉靖四十年的御前财政会议在空着皇上的御座前召开了。

所有人屏息着,先是吕芳将目光望向了大殿东侧挽着重重纱幔的那条通道,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慢慢望向那条通道。

通道南面便是玉熙宫外墙,窗都开着,北面便是嘉靖帝幽闭自己的那间谨身精舍,精舍正中的门这时也大开着,宫外的风时或挟着几片雪花穿过窗又穿过门飘进精舍。蛰伏在里面的嘉靖帝显然不畏寒冷,也显然喜欢这片片飘进的雪花。又过了少顷,精舍里传来了一记清脆悠扬的铜磬声。

这便是开始议事的信号,吕芳立刻宣布:“议事吧。”

刚才还木偶般站在白云铜火炉边的四个太监立刻轻轻地把搁在炉边的四个镂空铜盖各自盖在火炉上,接着行步如猫般轻轻地从两侧的小门退了出去。

严嵩当然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严世蕃却把目光望向身后几个阁员,那几个阁员却依然以目视地。

两个太监去开门了,不是推,而是先用双手各自使着暗劲将各自的那扇门慢慢抬起一点儿,然后慢慢往里移——两扇门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被慢慢移开了。

左边是司礼监的几大太监,右边是内阁的几名阁员、准阁员,雁行般进了殿门。

这里面大确实大,却不像“殿”。

房子的正中设的不是须弥座,而是一把简简单单圈着扶手的紫檀木座椅。

“还是老规矩。”照例是吕芳主持会议,“内阁把去年各项开支按各部和两京一十三省的实际用度报上来,哪些该结,哪些不该结,今天都得有个说法。今年有哪几宗大的开支,各部提出来,户部综算一下,内阁拟了票,我们能批红的就把红给批了。阁老,您说呢?”

“仰赖皇上如天之德,和大家实心用事,最艰难的日子总算过去了。”严嵩不紧不慢地开始给会议定调子,“去年两个省的大旱,三个省的大水,北边和东南几次大的战事,再加上宫里一场大火。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皇上宵衣旰食,大家累点全都应该。凑巧,去年入冬好几个省又没有下雪,有人就借着这个攻讦朝廷。要是今天再没下雪,我们这些人恐怕都得请罪辞职了。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大明朝今年的年成。可今天下雪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大家都知道,从初一到现在,皇上就一个人在这里斋戒敬天。这场雪是皇上敬下来的,是皇上一片诚心感动了上天。上天庇佑,只要我们做臣子的实心用事,我大明朝依然如日中天!”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等的并不是与会众人的认同,而是隔壁精舍里皇上的咀嚼。

明知严嵩说的是谀词,认可不认可,两条案前所有的人都是一片肃穆的表情。

如果穿过东边那条通道,走进北面那间精舍,第一眼便能看到正墙神坛上供着的三清牌位,三清牌位下是一座铺有明黄蒲团座垫的八卦形*。这时*上并没有人,因此*旁紫檀木架子上那只铜磬和斜搁在铜磬里的那根铜磬杵便十分显眼,让人立刻联想到刚才那一记清脆的铜磬声便是从这里敲响的。

紧连大殿的那面墙前,显出整面墙一排高大的紫檀木书橱。书橱前兀然徜徉着一个身形高瘦穿着轻绸宽袍束着道髻乌须飘飘五十开外的人。要不是在这里,谁也看不出他就是大明朝当今的嘉靖皇帝朱厚熜。

座椅后摆着一尊偌大的三足加盖的铜香炉,炉盖上按八卦图像镂着空,这时镂空处不断向外氤氲出淡淡的香烟。铜香炉正上方的北墙中央挂着一幅装裱得十分素白的中堂,上面写着几行瘦金楷书大字:“吾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中堂的左下方落款是“嘉靖四十年正月元日朱厚敬录太上道君老子真言”;落款的底下是一方大红朱印,上镌“忠孝帝君”四个篆字。

两侧的四根大柱呈正方等距约有两丈,左边两柱间摆着一条紫檀木长案,右边两柱间也摆着一条紫檀木长案。两案上都堆满了账册文书、八行空笺和笔砚。奇怪的是两条长案后都没有座椅,唯有右边长案的上首有一个绣墩。

还有一点不同,左边长案上铜砚盒内是朱墨,右边长案上铜砚盒内是黑墨。

四根大柱稍靠后一点还有四尊大白云铜的炉子,每座铜炉前竟然都站着一名木偶般的太监,各人的眼睛都盯着炉子,因为那炉子里面烧的不是香,而是寸长的银炭,那火红里透着青,没有一丝烟,所以温暖如春。那时宫里用的这种法子虽然简单却十分管用。

吕芳引着四大太监排成一行在左边站定,严嵩引着几大阁员和高拱张居正排成一行在右边站定,两行人面对正中那把空着的座椅跪了下去。三拜以后,吕芳引着四大太监走向左边的长案后站定,次辅徐阶引着与会的阁员四人走到右边的长案后站定。严嵩一人这才慢慢走到靠近御座右侧绣墩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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